宇宙的小太阳

【翼颂】对不起(三)

十年的执念得到了回答,颂华决定将“李翼俊”这三个字从自己的生命中完全抹除,毕竟她在乎只是一个答案,从来都不是李翼俊这个人,从来都不是,真的。

颂华梳了一个新的发型,用发卡将刘海固定在头顶上,露出光洁的额头,她想用新的面貌迎接新的一天——不再想念李翼俊的一天。可是,上天就好像在耍着人玩儿,你越想躲避什么,偏偏就越让你遇见什么。从她踏进律帝医院的那一刻开始,便注定摆脱不掉李翼俊,以及与李翼俊有关的人。如果用一个关键词来总结这混乱的一天,那这个关键词无疑还是“李翼俊”。

这天上午,颂华换好衣服后,按照惯例来到VIP病区查房,尽管已经做好了会碰见翼俊的万全准备,可在进门前,还是紧张地做了几次深呼吸,她推门进入,发现翼俊并不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升起一丝察觉不到的小失望。

那位名叫郑罗莎的女士接待了自己,她很客气,也很热情,和周宗秀一样,都是非常平易近人的长辈,颂华在得知他是翼俊的大学老师后,对二人的亲近感似是更近了一层。

罗莎女士的笑眼一直追随着颂华,看得她有些不自在,查体的动作都有些僵硬,颂华猜测,自己受到这般关注,一定是昨晚二人的氛围引起了误会,被当成了翼俊的女朋友,亦或是未来的女朋友。她努力维持着泰然和淡定,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翼俊那般自若,看来自己的功力还是浅薄得多啊。

“小姑娘,我能和你聊聊翼俊吗?”

罗莎女士叫住了就要出门的颂华,颂华自是欣然答应,她怪自己没有出息,身上像是安了与“李翼俊”相吸的磁铁,听到他的名字,脚下就成了千斤重。

“虽然不太好开口,也有些多管闲事,但是我和你周叔叔膝下无子,我们把翼俊当成亲生儿子,所以纠结来纠结去,还是想问问,你觉得我们翼俊怎么样?能相处吧?”

颂华笑了,她猜的没错,果然是把自己当成了未来儿媳,罗莎阿姨这殷切的眼神,看来翼俊平时没少让这老两口操心。她不想打击老人的一番苦心,可这不是能维持住的谎言,所以还是选择说了实话,

“阿姨,您别误会,我和他不是情侣关系,他只是我的高中老师。”

“首尔一高?”

十年前的事情,这老两口还记着,颂华点了点头,肯定着他们的好记性,

“是的,首尔一高,他是我高中三年的班主任。”

罗莎女士有些尴尬,她白了默不作声的周宗秀一眼,他是始作俑者,丢人的却是自己,

“真是不好意思,昨天看你们那样,还以为...真是闹了个笑话。自从十年前翼俊父亲去世之后,他就从学校辞职,把整副心思扑在了公司上,我和他师父担心,再这样下去,身体就要熬完了,想着要是能有个女朋友管管他,是不是能好一点。”

“阿姨,您是说,他父亲是十年前去世的吗?”

“是啊,当时他才二十七岁,转眼都奔四了。”

颂华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两句便逃也似的跑回了住院医的办公室。十年前,正是翼俊与她断了联系的那一年,难道说,是因为他的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让他再无心力面对感情,才选择不告而别的吗?颂华摇了摇头,骂上一句没有出息,怎么不知不觉,又给他找上借口了。

颂华把一大盒炒年糕拉到身前,叉了一根送进了嘴里,辣辣的味道刺激着味蕾,也让她的唇沾上了一抹红。


高一下半学期的一个普通日子,吃腻了食堂的颂华,拉着同样吃腻了盒饭的翼俊,来到学校后巷的一家炒年糕店铺。她将一盒原味的推到翼俊面前,自己则夹着把筷子染得通红的辣味年糕,吃的很香。

“我好吧?知道你胃不好,特意给你要的原味的。”

翼俊摸了摸颂华的头,也跟着吃起来。

“老师,我决定了,我要学医,以后当一名出色的医生!”

“嗯,你肯定没问题的,有理想就要坚持,知道吗?”

“嗯!老师,你高中的时候,理想是什么啊?大学为什么会选择药物化学专业呢?”

翼俊放下筷子,一边看着颂华鼓鼓的双腮,一边将自己的梦想悉数道来,

“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得了一种慢性病,需要一种很贵的进口药物维持,我父亲呢,为了挣钱,就弃医从商,利用他医生的人脉创办了一家制药公司,也是为了钱,公司只开展了生产的业务,并没有在研发上投入资金,我当时想的是报考药物化学,将来去做研发,将那些进口药国产化,这样就能降低成本,让更多人受惠...额...你听得懂吗?”

颂华半知半解,还是点了点头,“别把我当小孩儿行吗?当然听得懂了!那你为什么当老师了呢?”

翼俊佯装认错,继续讲着,

“因为我母亲是老师,她在我大二那年,去世了,她跟我说,教书育人,可以让更多的孩子投身到科研事业中去。我觉得她说的对,我希望我能让更多的年轻人爱上科学,能在枯燥的研究中沉下身来,所以我选择当了老师,就因为这,没少跟我父亲吵架,没有人回家继承家业,他还挺失望的。”

“但我觉得你的想法还挺酷的,你的坚持是对的,起码,我因为你,树立了理想。”

颂华的表情和语气非常真挚,翼俊也有些动容,他很少和别人提及过往,没想到坐在对面听自己倾诉并给予认可的是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小孩儿。

“快吃吧。”

“呀,我的大狗狗被我感动哭了呢。”

...

颂华正想的出神,办公室的门被莽撞地推开,冷面魔头金俊莞教授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到颂华对面,颂华有些怕他,因他总是问一些杂七杂八不成系统的学术问题,答不上来就留作业,苦不堪言。

“问你个问题。”

该来的还是来了,颂华认命地等待着。

“你是李翼俊的学生?”

还不如问学术问题,颂华把跟罗莎女士做过的介绍说明又重复了一遍,告知自己的导师,李翼俊曾经是她的班主任。

“那秋敏河也是喽?”

颂华点点头,不知道教授此问何意,只见金俊莞露出从未有过的八卦表情,凑过来悄悄问道:

“那你知道他那时候的女朋友是谁吗?应该就是你们同学。”

颂华差一点被年糕噎住,她使劲儿往下咽了咽,疼痛感从喉咙沿着胸口滑进胃里,辣椒酱糊住了嗓子,让她半天说不出话。她擦了擦嘴,想说“不知道”,可是,“李翼俊的女朋友”这个称谓,到了今时今日,她还是想要再拥有一次,

“是...是我...”

“咳咳...咳...咳咳咳...”

这回换成冷面魔头被呛住,他面瘫的脸不停地变换着表情,俊莞笑歪了嘴,连连摇头:“哇,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他看了眼颂华,又继续摇着头,把难以置信,演绎地淋漓尽致。

“教授,您是李老师的...?”

“我跟他是同岁发小,这王八蛋都没跟你提起过我吗?”

颂华笑着摇了摇头,或许提过吧,只是她不记得了,那个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是翼俊,再也没有空间容下这些龙套角色。

“教授,您知道他父亲是怎么去世的吗?”

“十年前,翼俊从学校离开之后,他父亲就突然心脏病发,去世了,那时候我和你现在一样大,也是住院医,还参与了他父亲的抢救,可惜...”

俊莞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戴上了口罩,遮住自己难过至极就会有些抽动的嘴角。

“那您知道他为什么辞职吗?”

“心脏病发的病人,送到医院之后,如何判断抢救步骤?”

“啊?”

“啊什么啊?梳理好了之后,写成文档交给我。”

俊莞恢复成了颂华熟悉的模样,仿佛刚才从他脸上读出的伤心都不曾存在过一样,她目送着俊莞走出住院医办公室,回头戳着炒年糕,再也吃不下饭。

到底谁说的是对的?金俊莞教授居然和李翼俊是朋友?为什么十年来,自己撕心裂肺地想念时,李翼俊从来不出现,可当自己决定忘记他的时候,与他相关的人又一一冒了出来。颂华颠倒了因果关系,头脑混乱一片。


当晚是颂华的值班夜。

忙碌了一天又纠结了一天的颂华,心力交瘁,她疲惫地朝周宗秀的病房走着,轻轻推开门,便看到了那个折磨了她一整天的人。

此时,翼俊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抱着胳膊打着瞌睡,周宗秀朝颂华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又指了指翼俊,颂华了然地点了点头,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掀起被子查看着周宗秀的微创伤口,又轻声交代着什么,期间,她不时地瞟向翼俊,他睡得很沉,一直都没有醒。

夜间查房结束后,颂华回到办公室,收拾出一张行军床,准备拿给翼俊。她没有多想,只是出于本能地想要关心他,但同时,也做定了决心,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当她返回周宗秀的病房时,床上的人已经睡下,翼俊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低垂着头,满身疲惫。颂华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唤道:“李老...”他好像说过,不要再叫他李老师,“翼...翼俊哥,醒醒。”

翼俊醒来,有些迷茫的眼神里闪过一瞬的温柔,让颂华想起了十年前的他,可是昨晚,那个用戏谑的眼神给了她羞辱的男人,也是他,颂华有些苦涩,也许当年是自己天真,根本就不了解他。

“这个是行军床,给你放到那边,躺着睡会儿吧。”

“好,谢谢。”

翼俊嗓子有些沙哑,他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来把行军床展开,然后拿起放在窗台上的烟和打火机,走出了病房,颂华跟在身后,她又有了新的疑问,又想要新的答案。

深夜的律帝医院,清醒的人儿没有几个,吸烟区内,只有翼俊孤身一人站在角落抽着烟,颂华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他便换了个位置,站到了她的下风向。

一支烟工夫的沉默,颂华显然要比翼俊焦躁,她颤动的瞳孔以及扭在一起的细指,让翼俊不得不再次转动打火机,多给她一支烟的时间。

“我记得你以前不抽烟的。”

“你都说那是以前了。”

这声音,凛若冰霜,让颂华没有了试探的兴趣,于是她直入主题,

“翼俊哥,今天罗莎阿姨和金俊莞教授都跟我讲了一些你的事情。”

“说说看。”

“罗莎阿姨跟我说,你父亲去世后,你就辞了职接管了公司,但是金俊莞教授却说,你是辞职之后,父亲才心脏病发,所以我想问问,真相到底是怎样的?”

翼俊的笑容,颂华很熟悉,每当她问一道简单无比的化学题,只为跟他多聊一会儿的时候,他都会这么笑,以前觉得那是宠爱,现在只觉得那微笑里都是轻蔑。

“你觉得呢?谁说的对?”

“罗莎阿姨吧,毕竟你当初那么坚持自己的理想,还为此跟叔叔争吵过那么多次,应该是叔叔去世后,才不得以辞职接管公司的吧?可...金俊莞教授说他和你是发小,理应更了解一些,不是吗?”

“理想...”翼俊轻哼一声,“真相有那么重要吗?选择一个你愿意相信的,然后说服自己去相信就好。”

阵阵钝痛传来,一次比一次更清晰,翼俊烦躁地用拿着烟的手在胃部随意地按了两下,想要安抚那恼人的器官。

“胃又疼了?吃晚饭了吗?”

翼俊“呵”地一声笑出来,忽又收敛了嘴角,他俯视着颂华,两根手指捏住了她的下颌,颂华感到有些痛,但她倔强地仰着脸,由着这烟草味道慢慢凑近,他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光亮,凌乱的鼻息和着尼古丁喷在颂华的脸上,片刻过后,四瓣嘴唇紧贴在了一起,颂华有些情迷,用舌试探着探入他的口腔,可就在触碰到他嘴唇的瞬间,翼俊倏地放开了她,

“你这么关心我,想要的是这个吗?”

“你...”

颂华瞪大了通红的双眼,虽是酷夏,却仿佛置身在北极,冷得浑身不停地打着颤,因为愤怒,因为惊诧,因为失去了宠爱,甚至是尊严。她起身,扬起手朝翼俊抡过去,却在半空中被男人抓住,他把人拉到身前,见她眼泪滴落,便又松开了手,任她巴掌落下,

“蔡颂华,以后,少打听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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